因为炒股拖欠上百万元外债，无力偿还后将妻子杀害。作案之后，嫌疑人不仅盗走了妻子银行账户的钱财，还用她的手机购买了冰柜，试图用来藏尸。
夫妻二人结婚照
4月12日，上海炒股欠债杀妻案在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。庭审持续2个多小时后，法院未当庭宣判。
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的起诉书 图/受访者提供
杀妻后购买冰柜 自杀失败报警
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的起诉书显示，高某和被害人小婷于2015年结婚后，为偿还因炒股亏损所欠的债务，向多家网贷机构和亲友高息借款。
2022年3月2日上午8时许，高某至厨房拿起一把水果刀刺向小婷颈部，在小婷挣扎、呼救的过程中，继续持刀刺向小婷的左、右颈部致其当场死亡。
经鉴定，小婷系生前被他人用锐器刺戳颈部造成左颈动、静脉破裂致失血性休克而死亡。
“高某在卫生间里连续捅刺我妹妹30多刀，刀刀致命”，小婷的姐姐李女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，案发一年之后，家属至今不敢相信，高某会将朝夕相处近10年的枕边人杀害。
根据高某的供述，在继续刺第二刀时，小婷曾向他发出哀求。他在上海电视台《案件聚焦》节目采访时称，“她（妻子小婷）和我说，难道我们十多年的感情就换来了这个结果吗？说让我想想我的父母。”
妻子的哀求并没有唤醒高某，他还是痛下杀手。随后，高某盗取小婷微信、银行卡和信用卡上的数万元钱款，并用小婷的花呗账户购买了价值700元的冰柜。又冒充小婷语气和同事亲人聊天、请了病假，掩盖其已经死亡的事实。
高某用妻子手机账号购买冰箱 图/受访者提供
“8时许动了手，8：45就开始拿我妹妹手机转账”，李女士说，在清理现场之后，高某还正常去了单位上班，用pos机盗刷现金，购买彩票，并买回84消毒液和空气清新剂。
起诉书显示，次日上午，冰柜到货后，高某未能将尸体搬进冰柜。随后，他通过喝84消毒液、割腕、割手臂、颈部等方式自杀，均未遂。当晚18时许，高某拨打电话报警，称其和妻子在家中自杀。
“他在报警时称在居住地自杀未成功，自己的妻子已经自杀死亡。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，需要民警到场处理，顺便让110打120一起过来”，李女士称，高某在报警时撒了谎，当晚接受讯问期间，才改口称是自己杀害了妻子。此外，他们还怀疑，高某可能是畏罪自杀。
李女士还提到，他们从笔录中发现，高某曾提到看过几年前发生于上海的“冰柜藏尸案”，因而怀疑系模仿作案。“他还买了浴帘、雨衣、雨靴等，如果是想和妻子一起死，那也不需要藏尸、清理现场，掩盖罪行。”
值得关注的是，家属后来还了解到，小婷被刺中动脉躺在地上，还有力气缓缓抬起手时，高某已经开始用莲蓬头冲洗血迹、清理现场，“他不但没有害怕恐惧，还这么淡定从容，令人不敢相信。”
高某的冷静也让检察官感到意外。在几次提审过程中，他的思维连贯，陈述冷静，“虽然他也表现出了杀害妻子的后悔态度，但并没有表现出非常后悔的程度”，一名检察官说。
2022年3月4日，高某因涉嫌故意杀人罪，被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刑事拘留；3月18日，经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检察院批准，高某被执行逮捕。
2022年7月18日，上海市公安侦查终结后，高某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移送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，又于2022年8月11日报送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审查起诉。
今年4月12日，在案发一年后，高某杀妻案在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。
炒股、买彩票，欠债上百万
据高某供述，杀人的动机是3月1日晚上，妻子小婷翻看了自己手机，发现他在2月24日申请8万元贷款的借条，两人因此发生了争执。
次日早上，小婷再次提及此事，“我着急上班，（听着就火气），说了激动的一些话……一边吵一边走来走去，看到厨房调味品架子上的水果刀，我就拿了过来……”
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到，在命案发生前，高某早已出现了经济状况恶化，拖欠大量外债的情况。2012年，高某与小婷经人介绍相识，3年后结婚。当时，其父母曾贷款买下一套50万的房子作为婚房。因为是酒店式公寓，高某对此并不满意，认为升值的空间并不大，且离单位较远，第二年便瞒着妻子卖出，将这笔钱全部投入了股市。
高某曾向多个平台借款 图/受访者提供
第一只股票赚钱后，高某尝到了甜头，但随着行情走弱，他的钱很快被套牢了。后续，他又通过私人高利贷及多个贷款平台借了20多万元，继续加大仓位。
高某在受访时曾表示，“少赚多亏，就像所谓的杀猪盘一样……但我想着投进去补个仓，说不定后面都可以赚回来”。
由于夫妻二人在经济上实行AA制，高某并未向妻子透露自己炒股的事情。直到2019年，他在失去了本金，并且欠债上百万元后，才将真相告知了，希望得到其原谅和帮助。
李女士提供的贷款记录显示，2018年11月至2019年9月，高某贷款记录就有20多笔，贷款金额80多万元，还款总额近106万元。
“当时高某说要跳楼自杀，又写了保证书和还款计划下跪道歉。妹妹还来找我们，希望我们借钱帮他渡过难关”，李女士说，她曾劝两人离婚，但小婷看到高某诚恳的悔罪态度后选择原谅，因此，亲戚们也借了钱，希望能帮助高某渡过难关。
按照计划的还款进度，高某的欠债原本在2022年还完，而夫妻两人的生活也没有什么矛盾，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但事实上，高某并没有就此收手，依然在炒股、买彩票，直到案发前，他的债务再次膨胀到了100万元左右。
高某的同事透露，他仅仅从单位同事那里就借款六七十万元，一些人少则数万元，多则20万。
2022年2月，又有一位同事以个人名义担保，帮高某从贷款平台借出8万元。直到事发前，小婷发现这笔钱后，高某依然谎称是自己担保为同事贷款。
高某自称妻子翻看他手机发现了问题，这才导致两人争吵，继而升级为命案。不过，这一说法并未得到小婷家属的认可。
李女士根据事后搜集的证据发现，在事发前的3月1日晚上，小婷一直在处理工作，并在工作群里互动，一直到次日凌晨才去休息。第二天上午，按照正常时间，小婷一般在早上7点多起床洗漱，8点才出门上班，而高某则在7:30前就要出门。
“我妹妹早上要上班，正常来说两个人不会有太多交流，晚上的矛盾，他为什么非要等到小婷第二天早上出门时才动手杀人?”
李女士猜测高某是有预谋的作案，但这最终还需法院审理查明。“不过我们后来了解到，口供内容里提到，3月1日，高某想起了之前上海杀妻藏尸案的情节。”
此外，案发后家属还发现，高某和小婷喂养的2只猫不见踪迹。“我们怀疑，他可能是担心猫沾到血迹，所以提前放走了或者处理了，但他在法庭上一直说不知道”，李女士补充。
家属称不认可自首
本案中，检察院认为，被告人高某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，导致小婷死亡。其行为已触犯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，犯罪事实清楚，证据确实、充分，应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刑事责任。
小婷的家属也在意见书中提到，高某想要通过一夜暴富的方式重建自己的社会地位和人格，而炒股不断失败，彩票次次不中，大量的外债强化了他的叛逆心理。“而上海杀妻案件也加大了他反社会的心理阴影，最终演变至行凶杀人”，李女士称。
李女士提到，高某被捕时，并未交代自己在杀害小婷后盗刷了她的银行卡和微信钱款。在一审庭审期间，公诉人反复追问，他才坦承此事，并称当天是有一笔欠债要还。而在案发后，小婷的身份证丢失不见，她怀疑可能被高某拿去做了抵押贷款。
此外，家属对高某一方称有自首情节也不认可。李女士称，尽管高某在案发第二天报警，但到案后并未如实供述。对此，法官将在合议庭重新认定。
该案审理了2个多小时，最终未当庭宣判。
李女士称，他们希望嫌疑人高某能够被判处死刑，并立即执行。“这是帮他还钱的妻子，不念她的好，还在为减轻罪行找各种借口。我们只希望得到公正的判决结果。”
针对该案，陕西恒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、知名刑辩律师赵良善表示，自首需具备两个条件，一是自动投案，二是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。该案中，高某虽然主动报了警，但他是以自杀为由报的警，起初并没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，是欲逃避责任，其后迫于压力才改口，才承认自己的犯罪行为，因此不构成自首。
赵良善还提到，高某杀害妻子前一天，曾想起了2016年的朱晓东杀妻藏尸案，其一系列行为与朱晓东杀妻藏尸案相似，如果这些证据属实，可认定为模仿犯罪。另外，从被害人被捅刺后倒地，还能抬起胳膊时，高某就开始处理现场，并未表现出恐慌，心理素质如此强大，也未及时抢救，从侧面反映了高某存在预谋杀人的可能性。
“高某杀妻之后，买冰柜试图藏尸，以掩盖其犯罪行为，说明其情节恶劣，可作为酌情严判高某的证据”赵良善说。基于目前案情，高某杀妻的手段极为残忍、性质极为恶劣，其社会危害性极大，高某被判死刑并立即执行是大势所趋。
赵良善还提到，新媒体环境下犯罪模仿呈高发态势。一些新媒体曝光一些特殊刑事案件的犯罪细节，尤其是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、过程，这就难免会被一些不法分子模仿。但是至今无明确的法律规定媒体曝光案件细节的尺度、界限，以至于案件细节公布于众，致使他人模仿。如何减少模仿犯罪，还有待于法律的制定、完善。
作者：王春晓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