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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出家还俗后宣布结婚的“北大数学天才”柳智宇:妻子教会我更好地爱一个人

来源: 更新时间:2024-01-08 17:27:04
The Beginning


2023年12月,柳智宇在俞敏洪直播间宣布已结婚

过去十多年里,出家后又还俗的“北大数学天才”柳智宇数次成为舆论的焦点。最近一次是2023年12月22日,柳智宇在俞敏洪直播间里一脸微笑,宣布自己已经结婚。 柳智宇胸前系着一条稍显俏皮的爱心印花围巾,举止步伐间,依旧能看出些许僧侣的气质。坐定后,他双手搭在膝盖间,身子微微前倾,看起来有些拘束。长期关注柳智宇的网友发现,相较于以往在镜头前的模样,柳智宇的气色已经红润许多,眼睛也变得有神。也有网友在评论区留言,“他虽然还俗了,但气质还是很佛系的”“年轻的时候又瘦又单薄,现在成熟稳重了”。

过去几年,眼疾一定程度上是柳智宇的主要痛苦来源。柳智宇后来在新书《人生每一步都算数》中提到,他过去的36年曾有过三次至暗时刻,都是因为肉体病痛的折磨。现在的柳智宇觉得自己比之前好多了,平时还会吃点蛋白粉和维生素补充营养。

2023年底,柳智宇有了新的身份:丈夫和自媒体博主。2023年12月的最后几天,红星新闻记者采访了柳智宇。话语间,柳智宇比以前更坦然从容,不论身份怎么转换,他觉得人生过去的每一步都算数。

说到妻子时,柳智宇言语间充满了笑意,“她教会我如何更好地去爱一个人。”

“数学天才”披上僧袍

除去在北京上学和出家的17年,武汉是36岁的柳智宇生活最久的地方,也是他最有感情的地方。他最喜欢武汉的自然风景,蛇山、江景和星罗棋布的湖泊。他也喜欢庄子,在他看来,家乡与庄子思想是契合的,“冥冥之中,能感受到来自天地大自然的祝福”。

柳智宇的父亲是一位物理老师,母亲是工程师。在一些研究家庭育儿的网络文章中,能看到不少关于柳智宇的案例分析。他出生在武汉的高知家庭,拥有优越的教育资源。母亲对柳智宇的教育方式是特别的,“小学的时候,数学老师要求我们一道题做三遍,我妈妈就说,你做一遍就够了”。柳智宇从小乖巧听话,他感恩母亲对自己的指点与教诲,“她鼓励我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学习,这一点对我的帮助很大”。


图为柳智宇斩获金牌,曾因数学上的天赋,他被冠以“北大数学天才”

望子成龙是大多数家长的愿望,柳智宇的父母也不例外。不负所望,18岁的柳智宇被保送到北大数学系。在此之前,柳智宇在数学领域的光芒便早已耀眼。高中时期的他,写了一篇学术论文《幂数列求和纵横引论》,在全国数学联赛拿了一等奖,进入冬令营,各大高校纷纷抛出橄榄枝。2006年,柳智宇在斯洛文尼亚举行的国际数学奥利匹克竞赛斩获IMO满分金牌,引起轰动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柳智宇将继续在数学领域发光发热。

转折发生在2010年。那一年,柳智宇获得麻省理工全额奖学金。在动身前往美国前的最后一刻,柳智宇突然转变心意,他给麻省理工学院发去了一封邮件:“很抱歉地通知您,我不会成为MIT的学生了……我决定把一生都奉献给佛教,并成为北京龙泉寺的一名僧侣。”

这一决定不仅震惊了父母,也轰动了当时的媒体。

柳智宇对于国学和佛法的热情,并非是一时兴起。早在读书时期,这位天才少年就对传统文化产生了兴趣。2023年12月底,柳智宇和红星新闻回忆起自己的青春时期,“高中那会儿,其实我觉得自己应该在文学系,还会经常写诗。”

楚地和屈原的浪漫主义,勾起他对诗词歌赋的想象力和创作欲。那个大多数时间徜徉在数学海洋里的少年,想起与文学相伴的记忆,如获至宝,“当时我还尝试着以楚辞体写了一首长诗,印象中是看了诗人的作品后,内心感慨而做。”外人看来孤傲的数学天才,其实也有饱含感性与情绪的一面。进入北大后,柳智宇加入了禅学社,在这期间,他也对佛学产生浓厚的兴趣。


2010年,柳智宇放弃留学,决定出家

上山下山,还俗结婚

毕业那年,柳智宇不顾众人反对,上山了。世俗眼中,这个“离经叛道”的年轻人,企图通过投身佛门,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。“北大数学天才”遁入北京龙泉寺的新闻一出,引发社会舆论的轩然大波。

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。2018年,柳智宇选择下山游历。2022年春节,柳智宇正式还俗,同年12月,柳智宇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宣布恋爱的消息。一年后,2023年12月,柳智宇在直播间与俞敏洪对谈时提到,自己已经结婚,再一次登上热搜。

“我和她是一份偶然的姻缘”,说起妻子,柳智宇言语间充满了笑意。柳智宇对红星新闻坦言,最初两人是笔友,那时他还在寺庙,“她通过我的自媒体找到我,向我请教问题,但当时接触很少。”

两人进一步认识是在柳智宇还俗后。“还俗后几个月,我偶然想到了她,然后一起吃了顿饭,探讨了一些问题,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。”柳智宇用“普通平常”一词描述自己与妻子的恋爱和婚姻过程,在他看来,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。婚礼并没有大办,夫妻二人与亲近的几个家人吃了一顿饭。柳智宇选择了平淡的婚礼,他不想引起外界过多的关注。在迈向婚姻大门时,柳智宇也没有犹豫,“我认定她就是最适合我的。”

与略显孤傲的柳智宇不同,在他眼里,妻子可爱活泼,在生活上给予他很多的帮助。尤其是刚还俗时,妻子悉心教他如何待人接物,他的“双脚也因此踩在了土地上”。“她教会我如何更好地去爱一个人。”柳智宇把恋爱也视为一种修行,“一方面,恋爱能让自己更加受到滋养,一直被爱的状态,帮助我源源不断地把爱传递给他人,另一方面,恋爱中的相处也能引起很多的反思。”

在2018年的一段采访中,柳智宇提到他一直在探索一个问题:“如何让人成为一个丰富而完整的人,一个幸福而善良的人”。结婚后,柳智宇是否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?回答红星新闻提出的这个问题时,柳智宇只思考了几秒,然后答道,“我觉得我们俩(和妻子)都是因为内心的丰富完整和善良,走到一起。”

兜兜转转走进婚姻,走进俗世的路,不少人觉得柳智宇越来越“平凡”,有人惋惜,但柳智宇自己却说,因为平凡而感到满足和幸福。

柳智宇还俗后的生活,也越来越与父母的期待趋同。曾经的北大天才一意孤行,父母也曾遭受舆论的攻击和质疑。而今,褪去天才光环和僧袍的柳智宇,重新走进了人群。柳智宇父母如今对他唯一期待是:身体健康,好好生活。

“自始至终都是理想主义者”

“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。”即使还俗结婚后,柳智宇在谈到对自己的定位时依然不需要思索。他对这个定位十分认同。柳智宇说,早在读书时期,一位老师也曾这样评价他:绝对的理想主义者。2018年的一次采访中,柳智宇也谈到,北大学子多少是有些理想主义的,不安于现状,包括自己。

对柳智宇来说,关于助人的理想主义一直贯穿他的生活。为帮助他人,他也走了很多“弯路”。青春时期的柳智宇想跟同班同学建立连接,“我想分享我的数学学习经验,但大部分人并不能接受。”因为无法提供有效帮助,柳智宇感到很挫败。柳智宇又给竞赛班同学分享数学方法,花了十几节课的时间,但台下只有两三个人在听。他一边感受身边人的痛苦,一边又因无法给予他们想要的而感到沮丧,“完全是一片好心,但是没有办法真正地帮助他们。”

进入大学,柳智宇开始练习自己的同理心,“我很刻意地练习自己,跳出自己的思维,去理解身边人的思考方式。”大学前两年,一向孤僻内向的“天才”,喜欢充当一位倾听者,这似乎是柳智宇之后走上心理学助人的萌芽时期。但越往后学,柳智宇意识到,数学无法帮助到大部分人。

大学时的他到龙泉寺做义工,看到僧人整齐地走过。那一刻,他认为佛学是最理想的助人道路。出家期间,柳智宇感到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。除了诵经拜佛,寺庙僧人还需要干活、做饭、盖房子等等,但这都不是他所擅长的,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,无法承担过多的劳动。

理想与现实不断对冲,柳智宇试图找到自洽与平衡,“我慢慢意识到,理想主义者很容易飘在空中,因为他不了解现实。”

下山游历或许是参与现实的一种途径。他曾在寺庙研习了心理学,试图将心理学与佛学融合起来,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。柳智宇开始接受采访,在微博上发布内容,并推出了“佛系心理咨询”。他的佛系心理咨询颇受欢迎,有不少人发出邀约。

“出家修佛、下山游历都是希望能用更好的方式去帮助别人。”柳智宇坦言,那时作为出家人的他,从天性中,心一直是想走进人群的,僧袍成了他与大众之间的隔膜和阻碍。与人相处,旁人更在意的是柳智宇的僧侣身份,“尤其是我去买菜时,拎着大包小包的,他们就会想:出家人也要买菜吗?我走在马路上,人家会投来异样的眼光。”

外界对柳智宇僧人身份的期待,也在无形中成为他的负担。数学和寺庙都无法暂时安放他的心灵。还俗,成为他寻找下一条助人之路的开端。

回望出家与还俗之路,柳智宇对“苦海”有了不同的理解:作为数学天才的柳智宇,他想逃离的苦海,是对“天才”的期望和功利的尘世。作为下山还俗的贤宇法师,苦海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和肉身的病痛。还俗后,柳智宇坦言,“想更加真实一点,不用扮演别人心中的自己,让自己真正放下来”。


柳智宇称带货好像不太适合他,图为柳智宇和俞敏洪交谈

“人生每一步都算数”

三十岁时,柳智宇一个人在寺庙度过,如今,他即将进入四十不惑的年纪,柳智宇开始学着体悟生活中的爱与细节。

生活从具体的地方重新开始。在妻子陪伴下,他第一次接触皮肤护理的整套步骤,学会了给亲人送浪漫、合心意的礼物,也习惯了饭后吃点维生素保养身体。这位固执的理想主义者,依旧没被现实打败。出家十几年,柳智宇对于理想的心态已经变得释然轻松,“理想是远方的召唤,我并不期待现实生活中马上能达到,但它依然是很重要的。”

还俗后,柳智宇在2023年底有了一个新的身份:自媒体博主。

在数学、佛学之外,还俗后的柳智宇一头扎进了心理学。柳智宇介绍,他最初是受母亲的影响接触心理学,2017年在寺庙修行时考取了三级心理咨询师执照。2018年下山后,他注册创办了“佛系心理咨询”服务公司。2022年春节,柳智宇正式决定还俗,并走进了一家中关村的心理咨询工作室,带领十余人的小团队,研发心理学课程。“一个传统文化和心理学的推动者”,是当下柳智宇对自己的定位。

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柳智宇也开通了社交媒体账号。柳智宇不排斥作为博主站在大众面前,他开始尝试参与制作短视频。一切尝试都变得有意义。对于36岁的柳智宇而言,连接和帮助他人是永恒的修行,“大众把我定位为一个公众人物,我也希望为社会传递一些正能量。”

问到以后是否会做直播带货,柳智宇表现得迟疑,“这件事我还没有考虑过,带货好像不太适合我”,说到一半,柳智宇笑了起来,带点自嘲和疑惑,“可能会有点奇怪”。还没说完,他突然想起,自己确实带过货,估计是印象不深,一下子并没想起来,“我带过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,还有公司的一个睡眠产品。”不过最后柳智宇补充到,钱都是公司赚的,自己还没想过靠这个拿钱。即使离开寺庙,柳智宇表示依然在修行。做持戒的自媒体博主是少见的,“戒律要求不打诳语,所以不存在主动炒作和包装。”

“有多少柴就烧多少水”,柳智宇说自己不担心流量不够多,声音不过大。他说自己的目的,是传递对社会有价值和有意义的声音,帮助社会更加了解心理咨询和传统文化。今年,柳智宇出版了他的新书《人生每一步都算数》,“我自己的心路历程大家不知道,这是我写书的原因。”

这些年,柳智宇或被动或主动地站在镜头前和大众审视下,身份在不断变化,标签也在不断增加。但他坚持认为,信息的局限性和碎片化无法还原一个完整的自己。戒律遵循真实,柳智宇想把多面的、真实的自己通过自己的书写,告知于人。

在外人眼里,柳智宇的生活走过了许多奇怪的弯路,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尘世。不论是前途大好的北大数学天才,还是遁入空门的贤宇法师,抑或是现在还俗结婚的创业者,似乎都难为常人所理解。但柳智宇觉得,体验那么多的谬误与落差,幻灭与悲伤,才能成为一个丰富而完整的人,这正是他在践行自己的“平凡之路”。

红星新闻记者 蔡晓仪 实习生 谭惠哲

编辑潘莉 责编 冯玲玲

THE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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